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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謎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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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謎(一)

初一之所以認為裴琰在偷聽,是聽到外面有悉悉索索的響動,然這一嗓子吼出去卻叫不應人,倒叫初一心生暗疑,免不了破門而入一探究竟,卻聲響並非出自裴琰,而是不遠處圍著的一圈人,人群正中一個身著素錦的女子正由擔架擡著往要這邊來,打頭的正是風風火火的裴琰,遠遠地朝探頭出來的初一招手,揚聲道:“小宮女,聽說你會醫術,山崖邊一小姑要跳崖,幸好被窯工救下了,不過也動了胎氣,你且給她瞧上一瞧......”

動了胎氣?

初一急忙忙擠入人群,果然女子手捂著的腹部微微拱起,看樣子不少於三個月的孕期,且看她面上抽搐極為痛苦的樣子,想來情況是極其兇險的。

奈何初一真的不懂婦科,亦沒有安胎的方子好用,但整個窯場只有她一個人稍微懂一點醫理,倒真是也不能一點都不管,初一也沒有想太多,按照天.朝孕婦一有動靜就臥床靜養的常識慣例,讓裴琰準備好一間不漏風的暖和房間,又給她換了身幹凈的衣裳,將就窯場僅有的藥材讓人熬了一副效溫和的安神湯灌下,折騰了好一通,這人才稍由了生氣,面色緩和了不少。

接二連三的出事,現下已暮色四合,原本女子的面目被濕噠噠的發絲遮住,臉上又略有浮腫,初一是沒註意到過她的面容。這會子臉龐拾掇幹凈了,面上也有了絲血色,暗淡的油燈下,初一卻發現一絲不對勁。

這個靜婉的女子,即便皺著眉頭,唇角也是微微勾起的,小酒窩時不時顯現出來,若是笑起來一定很好看。

但這都不是重點,重點是她那長長的柳葉眉,以及俏挺的鼻子,還有整個小臉蛋的形狀,不說十分,竟有七八分同初一相似。

初一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,又狐疑地看了眼窗臺上秀眉微蹙的女子,難不成這女子是她什麽親人?而她的身世也不是什麽孤女,看這女子的錦衣華服、發上的玉簪,想來也不是什麽窮苦人家,只是若初一真同她有何關系,為何她走失了近十年,這戶並非有生計困難的人家,為何就從未來尋過她?

初一望著那女子出神,完全沒註意到此時此刻,尉遲弘已經拄著拐杖進了屋子,亦是同初一一樣,不解的目光自初一和那女子臉上來回梭巡,最後定定地看著初一的眼睛道:“孤已經著人去打探此女的身世,你不用著急,若真是你的親人,孤會讓你認祖歸宗的。”

“認祖歸宗就不必了,這麽多年對我不聞不問,這樣的人家,家世再好,我也不稀罕。”說這話時,初一眼圈紅了弘,她不確定是不是原身的情緒。至少初一對這突然冒出來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,以及她背後的家族,除了有一絲好奇當年的事情,是沒有半分攀附的心思的。如果這戶人家,是日子過不下去才沒找她,她倒是能夠理解,可現在看來,明顯不是這般情況,那初一心裏僅存的不過是替原身感到不值罷了。

尉遲弘以為她恨著生身父母的不聞不問,瘸著腿上前,丟掉拐杖,倏地摟住初一,言語安撫道:“你若是不想認他們,也沒關系,你還有孤。”

初一氣笑了,這人怕不是腦子有問題,她說了那麽多,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?“尉遲弘,方才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?我從未歡喜過你,也不願意做你的侍妾,我對你的一切,都只是為了五鬥米折腰而已。”

尉遲弘挺直了腰脊,俯視著她,振振有詞:“小宮女,實話跟你講,孤原本是打算放過你的,你說你都那麽狠心拋下孤,又留下那樣決絕的信,孤是斷然不會勉強你的。可如今孤已知你對孤也是有幾分感情的,那就恕孤就不能放手了。 ”

初一氣得直撓頭,又被圈得更緊,幾欲不能呼吸,只雙手握拳不住地敲打他的心口,咆哮道;“你這人怎不講道理?你不是應允了我一個願望的?我的願望就是你別找我。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啊??”

尉遲弘偏開頭,垂下睫毛,輕擡下巴,有些不自在但仍倨傲地道:“小宮女,你莫不是以為孤的腿真是你治好的吧。孤告訴你,孤的腿雖一開始的確有恙,可後來慢慢也就好了,孤之所以瞞著所有人也是有孤不得不瞞著的理由。至於你替孤治腿,孤不過是盛情難卻而已。是以,你還覺得你應該有那個承諾嗎?”

意思是孤可從頭到尾沒答應過你不去找你,之所以不去找你,是拉不下面子,那如今,你既然對孤也有兩分心思,孤也就不必藏著噎著了。

“而且,孤從來都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,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孤,你難道不知?”

又是這般霸道的言論,初一只覺悔不當初,早知如此,過問他做甚,死了又同她有何幹系,結果因為那一丁點的關心又惹上了他,這不是自找的麽?

情急之下,欲哭無淚的初一,盜用了最常用也最無奈的一句臺詞:“殿下你喜歡初一什麽地方,初一改還不行嗎?”

明明是無可奈何,明明是歇斯底裏,卻看在有心人眼裏就成了似怒似嗔,捧著她的臉,躬身低下頭,在她發絲印上了一吻,“小宮女可難倒我了,孤也想過的,但著實想不出,是以,你就不用改了,好好當孤的太子良娣就好了。”

初一來不及想他話裏的埋汰——孤也不知喜歡你什麽,卻只抓住又一個驚雷,“太子良娣?”何時她又成了他的太子良娣了,她怎麽不知?

初一瞪大了眸子,滿是不解,擡眸直視尉遲弘,卻逼退了他的目光。尉遲弘咳嗽兩聲,只恨自己嘴太快了,這又是拉下臉面求和,又是請封位分,豈非顯得自己太沒面子,恰好此時裴琰風塵仆仆而來,方才化解了太子的尷尬,“查到了,查到了,恰這小姑的兩個奴婢就在不遠處,剛我的人已經盤問過了,這小姑竟然是中書侍郎家的女兒。”

“可是那個中書侍郎家的嫡幼女楊芝?”尉遲弘松開初一,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皺,盯著楊芝的肚子,眼中寒意漸生,“那豈非這肚裏的孩兒是二皇子的?”

那豈非他救了他敵家的骨肉?

許是見到了尉遲弘眼中的冷光,初一忙擋在楊芝身前,尉遲弘眼神一陰,“初一,你不是也恨這家人對你不聞不問,怎麽,現在卻是又要護著她?雖然沒有直接證據,但孤可以肯定,采薇的事,上次洪元寺的殺手,包括孤舅父的事情與他同貴妃都少不了幹系。”

頓了頓,他掃了一眼同初一相似的臉龐,略遲疑了一瞬,斬釘截鐵又道:“楊芝可以留下,這孩子必須拿掉。”

幾個皇子都還未有成婚,皇帝膝下自然是未添一孫,楊芝本就是二皇子的側妃人選,雖不知她遇了什麽事,為何到了此種情況,但可以預料的是,這個孩子若是順利生下來,且運氣好一點還是一個龍子,二皇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必然看漲。

皇帝昏庸,成日醉心道術,一心成仙,丹藥沒少吃,思緒已然是不大正常,精力是一年不如一年,卻又夜禦數女,指不定何時就腎水虧空而亡。這般情形下,太子斷然不會願意二皇子先得了個皇孫討皇帝歡心,萬一他老人家哪一天神志不清,直接下詔傳位二皇子也不是沒可能。

本來貴妃就得皇帝看中,這些年二皇子也最為受寵,若非皇帝惦記先皇後微時的情誼,怕是早就換了太子。

初一自是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,她只知道這是一條命,事情沒發生在她跟前也就罷了,既然她看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,更何況這個人說不準和原身真有些血緣關系,否則怎生會長這麽像?雖則天下間不乏沒有血緣關系而長相神似的人,但這概率未免太小了些,若真是原身的親人,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有事。

初一跪了下來,“殿下,饒了這孩子吧,稚子何辜,更遑論這女子若是小產,往後可就不能生了,這和殺了她又有什麽區別呢?”

這就不是初一危言聳聽了,在這個時代,女子在很多男人眼裏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,若是連孩子也生不出,初一都能想象,楊芝在得知真相後,回事怎樣的失魂落魄。

而且,不知怎地,初一下意識也不想尉遲弘繼續殺戮,是以,初一將頭貼在交疊於地面的手上,又說:“殿下,你若是殺了這個孩子,往後初一就是死,也不會再見你一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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